廣東煤炭業(yè)的“國退民進”
資產總額2.18億元的廣東省四望嶂礦務局,建礦30年來共產原煤1996萬噸,為改變“北煤南運”的局面和促進粵東經濟發(fā)展起過積極作用。
但按照1996年前后的說法,廣東煤炭業(yè)面臨“生死劫”,廣東國有資產要退出煤炭業(yè),實行“國退民進”才是上策———“省屬煤礦已完全喪失了自負盈虧、自我發(fā)展的能力,只能通過關閉破產退出市場,這是由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變的必然選擇。”
據(jù)悉,為加快推進國有經濟從煤礦中退出,廣東省政府“廣東省煤炭行業(yè)脫困工作小組”曾被更名為“廣東省煤炭資源枯竭礦山關閉破產工作小組”。
在一份《廣東省屬煤礦關閉破產工作指導手冊》中,記者發(fā)現(xiàn)這樣的表述:省屬煤礦由于大多數(shù)礦區(qū)煤炭資源枯竭,安全生產條件惡劣,經營虧損嚴重,歷史積累的債務沉重,職工生活非常艱難,盡管省委、省政府予以極大的支持,每年噸煤平均補貼60元左右,煤炭企業(yè)自身也作了很大努力,仍擺脫不了困難局面。
據(jù)統(tǒng)計,截至1998年底,廣東省屬煤炭企業(yè)負債總額達22.41億元,其中煤炭生產企業(yè)負債為17.67億元;補貼后實際虧損4846萬元,其中煤炭生產企業(yè)虧損4659萬元,累計超虧掛賬4億元。
為此,廣東省政府決定從1998年開始,用5年時間完成省屬煤礦的關閉破產或轉制工作,分流安置下崗職工3萬人。這意味著,國有經濟成分將從廣東省屬煤炭企業(yè)中退出。
曾被當做轉制典型
當時的決定還有,省屬煤炭公司的國有資產,將分三大塊處理:一是省屬國有煤礦將從市場上退出;二是還有5000人~6000人,約5億元資產的非煤企業(yè),在安置完職工后,將變成真正的企業(yè),到市場上去拼搏;第三部分是總公司,將來也要轉制。
當年廣東省屬煤礦關閉破產、轉制工作的組織實施工作由省政府統(tǒng)一部署,在省國有大中型工業(yè)企業(yè)3年改革與脫困工作領導小組的領導下,由省煤炭行業(yè)脫困工作小組協(xié)調和監(jiān)督,省煤炭工業(yè)總公司具體組織,各企業(yè)負責實施。“省屬煤礦實施關閉破產符合廣大職工的根本利益”。這份材料還稱,“實施關閉破產,在國家和省的政策的扶持下,大部分職工可以得到妥善安置,可以重新參加競爭,走上新的就業(yè)崗位,找到新的出路。”
知情人士還透露,廣東四望嶂礦務局關閉破產曾被有關部門當作典型,并認為“轉制很成功”。一個普遍的說法是:“幾年來,四望嶂礦務局下崗職工無一例集體上訪事件發(fā)生,實現(xiàn)了國企改革這一進程的平穩(wěn)過渡。”
企業(yè)破產政府買單
1999年8月,廣東省四望嶂礦務局經上級主管部門批準,向梅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提出破產申請一案,是廣東省首宗國有大型煤礦企業(yè)破產案。
始建于1968年的四望嶂礦務局破產前有生產礦井一、二、三礦和上豐礦4對(主井、副井),以及下屬廠、隊、公司12個單位,有職工6662人。
1999年8月,有媒體報道稱,四望嶂礦務局當年的破產是由于“經營管理不善,受小煤窯侵采破壞,已不具備安全生產條件和失去事故控制的能力,經濟狀況逐年惡化,歷年財政補貼后的虧損掛賬累計3955.5萬元,負債總額達17660萬元”。
也有報道稱,“進入上個世紀90年代,由于受小煤窯的濫挖亂采的影響,通風、排水系統(tǒng)遭到毀滅性的破壞,于1998年被迫全面停產。遺留下職工6662名,離退休職工1361人,以及1.85億元的負債。”
1998年11月15日零時起,四望嶂礦務局全面停產。此前,廣東省煤炭工業(yè)總公司、省經委等部門已先后發(fā)文批準同意該局所屬礦井停產。廣東省政府于1999年3月29日批準“原則同意實施破產”。
梅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受理此破產案之后,向社會發(fā)出債權人申報債權的公告,并迅速成立了由原廣東省重化廳廳長趙大任任組長的破產清算小組,在較短的時間內就查清了礦務局涉及200個單位和個人的、總額為5600多萬元的債權;確認了礦務局拖欠13個單位的1.27億元的債務。
同時,法院追收了債權800多萬元。對有可能被地下水淹沒的礦井井下設備、設施,進行現(xiàn)場拍賣,回收資金800萬元。整個破產案第一期綜合清償金額達1390萬元。
廣東省政府則專門成立了“四望嶂礦務局破產工作協(xié)調領導小組”,還撥出專項資金1.5億多元,用于職工安置分流和農賠費用。
不過,當?shù)卣?#8220;大部分礦工3年內脫困”的承諾,并沒有讓原國有煤礦的礦工們吃下“定心丸”。記者在黃槐鎮(zhèn)調查時發(fā)現(xiàn),事實上,在法院宣告四望嶂礦務局破產前后,該局和職工們簽訂的協(xié)議卻是“原四望嶂礦務局職工與企業(yè)解除勞動關系領取一次性安置費(含經濟補償金)自謀職業(yè)的協(xié)議”。
四望嶂煤礦破產,還是政府承擔了改革成本。記者調查發(fā)現(xiàn),廣東財政當年為關閉的各煤礦提供了近7億元的資金。原廣東省經貿委一位副主任說,“破產要有序,有序政府就要出錢,有錢才能安置職工,才能穩(wěn)定。”
非法生產六年之久
四望嶂礦務局破產倒閉后卻被私人順利接盤,這正好應驗了當?shù)毓賳T所說的:“煤礦只能‘死而后生’,先關閉再轉讓給私人。”發(fā)生“8·7”透水事故的大興煤礦所屬公司董事長曾云高,就是通過層層關系獲得了四望嶂煤炭資源最好的“一礦”。有知情人說,當時“一礦”的生產總值上億元,但被曾云高以500萬元買斷。
經過幾年的運作,曾云高迅速發(fā)跡。知情者稱,曾云高在買斷“一礦”的經營權后,成立大徑里公司,并在近幾年實施“大兼并”。而所謂“大兼并”即是以金錢和權勢強行買斷其他煤礦的經營權,大興礦和永豐礦(即這次發(fā)生透水事故的“主井”和“副井”)就是“大兼并”過程中歸到曾云高名下的。
據(jù)稱,黃槐鎮(zhèn)半數(shù)以上合法煤礦已經被他兼并或“聯(lián)營”,曾的身價據(jù)說已超過兩億元。經濟上獲得巨大成功后,曾開始進入“官場”。據(jù)稱,曾云高的花名(注:客家話“綽號”)是“云高頭”,他做事總是“高人一頭”。2003年,曾云高成為興寧市人大代表,之后他又順利成為梅州市人大代表。
大徑里煤礦有限公司近年來以“扶貧、捐資教育、修路、回報社會”達300多萬元的方式,獲得了外界的美譽度,這與大興煤礦礦工的宿舍的簡陋不堪形成鮮明對比。
關于大徑里公司的背景,一名原四望嶂煤礦的工程技術人員說,65位股東總投入1800萬元成立了大徑里煤礦有限公司,這些股東中有一部分是黨政官員。
據(jù)悉,目前中央紀委、監(jiān)察部正對參股大徑里煤礦有限公司的65個股東展開深入調查。
興寧市煤炭局副局長陳桂浪在接受本報記者采訪時說:這個煤礦在1999年轉制后,就一直沒有辦理采礦證和工商營業(yè)執(zhí)照,應該屬于非法經營。這也就意味著大興煤礦從1999年轉制為私營以后非法生產達6年之久。
這6年中,難道當?shù)卣稽c都不知情嗎?恐怕未必。
來源:中國青年報 原作者:何春中 林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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