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信泰可以說是被逃跑的。”10月12日,一家給信泰集團做配件的金屬制品企業(yè)董事長吳旭升這樣告訴記者。
他稱,“溫州跑路企業(yè)主,一些是由于面對宏觀政策短期急劇變化引起的資金鏈危機——從兩年前的寬松,到現在的緊縮——而無法適應,就像信泰。如果貨幣環(huán)境平緩的過渡,很多企業(yè)是死不掉的。”
“跑路”的政策誘因
“兩三年前,政府促動信泰進軍太陽能產業(yè),實現業(yè)務轉型。我們給信泰做配件,據我了解,信泰的太陽能方面的投入是最多的。”他稱,那時候貨幣政策比較寬松,四萬億刺激計劃出來,政府底氣十足,銀行很容易承諾給貸款,F在兩年不到,貨幣政策驟然收縮,還掉的貸款銀行就不再續(xù)貸了。“因此我說信泰是被逃跑的”。
吳稱,在溫州逃跑的企業(yè)主里面,不少是做投機、民間借貸的。“像信泰這樣,因為貨幣政策驟然轉變資金鏈斷裂的,應該在一半左右”。
浙江省中安擔保集團董事長譚建國也向記者表示,通常企業(yè)轉型會有個資金安排計劃,如果環(huán)境改變超出企業(yè)家的預測,加上銀行貸款多為短期,這樣資金周轉就不免出問題。
“政府政策的持續(xù)性不強,從經濟規(guī)律上說,很少有行業(yè)能夠實現3年回本。現在兩年不到貨幣政策就大變,信泰走入困境,不僅是自然經濟規(guī)律的淘汰,逃跑企業(yè)主中就不少是由于這種原因迫使的”。在吳看來,這波溫州老板跑路潮中,政策因素也不容忽視。
2008年,一企業(yè)貸款了20億元,分成10筆一年期貸款。這20億一下子要投入到固定資產中,就涉及到短貸長投。
“之后每年還貸2億,還了以后銀行再續(xù)貸2億。但是這些產業(yè)投入又不能馬上產生效益,為了維護在銀行的信用,企業(yè)往往就會先借2億的高利貸,等新貸款下來以后再還回去。”他稱,“但政策一下子收緊后,2億的貸款還了以后不能續(xù)貸,民間借貸就越滾越多,利息很高,資金就周轉不起來了。”
“即便不采取暴力,企業(yè)老板也受不了,就逃跑了。”吳稱。
“因此,溫家寶總理視察溫州以后,提出來不押貸、不抽貸的政策是很精準的。因為對于貨幣政策驟變而陷入困境的企業(yè),這樣可以比較有效的解決臨時性的資金問題。對于因為做民間借貸和炒房、炒煤,不做實業(yè)而陷入困境的企業(yè),淘汰也無所謂。”吳這么認為。
如果信泰倒掉,該公司上下游的企業(yè)就會很受傷,多米諾骨牌效應就開始了。
樂清“兄弟會”
除了身為企業(yè)主,吳旭升的另一個身份是樂清某“兄弟會”的總工。
10月12日,在剛剛成立的溫州中小企業(yè)促進會瑞安分會現場,吳對記者表示,他是該會樂清分會的會員,“這是一個‘明’的企業(yè)互助組織,實際上我們樂清還有一個‘暗’的互助會,我們稱為‘兄弟會’,沒有注冊,私下的。‘兄弟會’成員之間的關系要緊密得多”。
他稱,互助會共有包括銀行、政府、中小企業(yè)在內的70家會員。企業(yè)會員的要求是每年要有4000萬元的銷售額,目前最大的企業(yè)是5億元的銷售額。“大的企業(yè)也不是我們的目標,像信泰這樣在溫州算中大型的企業(yè),并不在我們里面”。
10月2日,該互助“兄弟會”剛剛舉辦過最近的一次會議。
據記者了解,該互助會本身有約4000萬元的互助基金,如果會員遇到資金拆借問題,該基金會以3分月息進行內部拆借,拆借一般是提供幾天周轉,很少超過半月。
據悉,除了企業(yè),樂清本地銀行也有動力加入,因為互助會中的會員企業(yè)都是挑選過的,是良好的企業(yè)貸款對象。“在2009年,銀行有大把貸款指標的時候,銀行還得在會里面進行營銷。”吳稱,“更重要的是,協會里面的企業(yè)也能給銀行幫上大忙,每個月底銀行沖存款的時候,繞不開‘兄弟會’成員的資金。”
樂清本地一家汽配企業(yè)主稱,包括樂清在內的溫州企業(yè)喜歡抱團取暖,“民營經濟自然組合在一起,抵御風險,也算是特有的生命力”。
企業(yè)空心化一解
吳旭升告訴記者,他們公司過百員工這幾年所賺的利潤和太太炒房差不多,“我認識的一個人做企業(yè),賺的錢還沒有太太炒房的十分之一”。
在吳看來,靠炒房和放高利貸賺錢,已經使得溫州失去了定位。
吳旭升稱,中國企業(yè)愿意買高科技設備,而不愿做員工培訓,員工沒有歸屬感。“這不僅是工資的問題,溫州50萬年薪的員工也沒有歸屬感,因為戶籍制度和高房價”。
上述汽配老板也認為,高房價透支了溫州的的競爭力,“溫州瑞安的房價就能達到兩三萬元,溫州市更高。另外,工業(yè)用地價格極高,樂清廠房要200萬-300萬/畝,不少人炒工業(yè)用地就比做實業(yè)的利潤多得多”。
他坦陳,“一旦靠廠房增值賺錢,產業(yè)空心化就不可避免了”。
但吳反問記者,“中國很多領域限制民營經濟,玻璃門到處都是。如果本身做實業(yè)賺錢少,企業(yè)的一些閑余資金,不投資房產、藝術品、放貸又能怎樣”?
從樂清來看,溫州民間借貸資金來源,一個是民間富余資金,還有一部分則來源于銀行貸款。
“個人拿自己的錢放高利貸基本被看做沒本事,不少高利貸資金來源是銀行貸款。”上述汽配老板稱。
他分析,能拿到銀行貸款進行放貸的一般是三部分人/企業(yè),一是規(guī)模企業(yè),另外是公務員,還有一部分是有關系的老百姓。“在溫州,金融機構對公務員有一個潛規(guī)則,公務員不抵押可以貸50萬元,有房子的至少可以貸100萬元,如果再有朋友給你做個擔保,這樣就可以貸款200萬。”
“對有些公務人員,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務員法,應不應該從事高利貸,政府有關部門管了沒有,這也要認真對待。”13日,國務院發(fā)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所長夏斌對記者稱。
吳認為,民間借貸涉及銀行資金,使問題看起來沒那么容易解決。
譚建國對記者表示,如果沒有特別奏效的新政策,年底前問題將更加嚴重。
記者走訪溫州的二手車市場,發(fā)現不少名車已經掛出來,賣資產還貸似乎還在進行中。吳旭升稱,他們企業(yè)欠銀行貸款1000多萬,已經還了500萬,“但是如果銀行再把500萬也抽走了,那我也可能出現問題。”
來源:21世紀經濟報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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